他同英国人在一起就显得谦卑,因为英国人对他来说是太陌生了,他们不会对他谦卑的,而他又是跟土耳其人学经商的,到了英国人面前就只有谦卑了。他一直是个局外人,社会上没人理会他,因此他只能做个局外人,端坐一旁而已。
“弗吉尼亚,我希望咱们招待别人时你别请个‘土耳其地毯’来,”波德茵太太说:“我还能容忍他,可别人却会挑咱的刺儿。”
“在你自己家里选择你自己的朋友竟难到这份儿上。”弗吉尼亚说起了风凉话。
“那倒不是!我无所谓呀,我什么都能凑合。我相信,卖起土耳其地毯来,你那熟人是把好手。可我不认为你会把他当成私交。”
“我当然把他当朋友,我很喜欢他。”
“那好啊!随你便。可你得替别的朋友想想。”
波德茵太太这回可是真的受辱不轻。在她看来,这亚美尼亚人就像塞得港上头戴土耳其毡帽贩卖劣质织锦的肥胖的中东人,或者是尼斯港上的那些算不得人、更像虫子一样的小贩儿。被迫同这样的下贱坯子打交道已经够令她恶心的了,可一旦知道他曾是个百万富翁,现在可能会东山再起,她就更感到恶心。她甚至无法碾碎他、消灭他,因为他已经是一堆渣子了,无法碾得更碎。渣子本身已经是被碾碎的、叫人生厌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