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他和我又向前走了几步,拣了一块干燥点的沙岸坐下。这时云散月霁,波平浪静,云生将酒瓶打开,我把姑母昨天给我的熏鸡撕着就这样邀明月对苍海地痛饮起来。
喝了几杯后,我似乎有点醉了,我对着这无际苍茫的大海、一清如洗的明月和云生说:“云哥!我此去好像断线的风筝,也不知停栖何处,大概是风晨月夕、枪林弹雨、黄沙碧血中匹马嘶风地驰骋着!如今,我把生命完全付给事业,我现在除了自己外,举目无亲、别无系恋,像我这样的命运和遭际,我个人的幸福快乐此生是无望了。我也不再希冀什么,只求我们的事业成功吧。云哥!你也是热血的青年,忠诚的同志,我们此后便这样努力好了。目前呢,都是不如意的世界,我们不去牺牲谁去牺牲呢?你不要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们多年好友,彼此相知,我这样畸零孤苦的境遇,蒙你鼓励劝勉才有今日,不然我早随着父母的幽灵在地下了。你看!前面是四无边际的大海,后面是崇峦如笏的高山,星光灿烂、明月皎洁,这时候这宇宙是我们统治着,这般良辰美景,我们在此叙别,又悲壮又绮丽,你还不喜欢吗?我们的生命虽然常在风波之中,但也不见得真个后会无期。云哥!我们饮尽此杯!”我喝完时便把那个盛着半盏葡萄酒的杯子投入大海,月光下碧海中打了一个螺旋的波纹,那杯子已滴溜溜沉下去了。他勉强苦笑着道:“何必呢!不过也好,就在今夜深埋在这海中吧,那杯子便算我们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