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我回过头重新审视自己的笔记，分析当时的思想轨迹时，发觉自己强调女性写作的动机并非完全出于私心。在我的各种评论和漫谈中，始终贯穿着一个信念——或是一种直觉——那就是，好书值得期待，好作家即使身染种种恶习，骨子里依然是好人。故此，我希望大家尽量地创作出更多的作品。这样催促你们，实则是为了让你们多做有益于自身以及世界的事情。至于如何证实我的直觉或信念，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我没有上过大学，容易用错那些哲学术语。那么，“现实”指的是什么？它看似是变幻不居、靠不住的东西——时而出现在漫天尘土的道路上，时而躺在街上的一张废报纸上，时而化作开在阳光下的一朵黄水仙。现实会给屋内的一群人以启示，也会铭刻下闲时的话语。现实会让披星戴月的归家人大为震撼，也让无声世界比有声世界更为真实——一会儿的工夫，现实又现身于热闹的皮卡迪利大街上的一辆公交车上。有的时候，现实又幻化成不同的形状，因距离遥远而无法分辨它们的本质。但任何事物，一旦被现实所沾染，便自此永久定格。那是落日洒在篱笆上的余晖，那是爱恨退去之后的岁月。我认为，比起普通人，如今的作家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现实，他的职责就是去发现、收集，并与他人共同分享现实。至少，这是我读过《李尔王》《爱玛》和《追寻逝去的时光》之后所得出的推论。读过这些书后，人仿佛做了翳障剥离手术，观感变得敏锐，目光变得清澈，整个世界清晰可见，生命变得多姿多彩。那些不愿生活在虚幻之中的人，令人羡慕；那些因做事不上心而失败的人，令人同情。我之所以希望你们挣钱、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是希望你们生活在现实之中，并且活得精彩。至于你们能否通过作品与读者分享，倒是次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