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旧居,访过他的兄嫂,我坚持要去看看他的墓。村里人说,从来没有外地人,更没有北京来的人去看,路不好走。我的心里一紧,就更想去会一会那颗孤独的灵魂。开车不能了,我们就步行从一条蜿蜒的小路爬上一个山包,再左行,又是一条更窄的路。因为走的人少,两边长满一人多高的野草,一种大朵的黄花夹生其中。我问这叫什么花,领路的村民说:“叫臭菊,到处是,很贱的一种花,常用来沤肥的。”我心里又是一紧,更多了一分惆怅。大家在齐人深的野草和臭菊中觅路,谁也不说话,好像回到一个洪荒的中世纪。
转过一个小坡,爬上一个山坳,终于出现一座孤坟。浅浅的土堆,前面有一块石碑,上书吴文季之墓,并有一行字:“他一生坎坷,却始终为自由而歌唱。”我想表达一点心意,就地采了一大把各色的野花,中间裹了一大朵正怒放的臭菊,献在他的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坐在坟前,听头上的风轻轻吹过,两旁松柏肃然,世界很静。我想陪这个土堆里的人坐一会儿,他绝不会想到有这样一个远方的陌生人来与他心灵对话。他整理那首情歌是在1944年左右,到现在已经六十多年,那是他精神世界中最明媚、灿烂的时刻。而他的死,并孤寂地躺在这里是1966年,也已半个世纪。他长眠后的岁月里,回忆最多的一定是在康定的日子,那强壮的康巴汉子、多情的藏族姑娘,那激烈的赛马、跳舞、歌唱、狂欢的场面。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