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次,我又生了心。一〇八号坡上的许多小接触,使这个坡在那方面的阵地上成为一个流血不止的创口。我的联队里就有一个同伴在那边受了重伤,在急救营中咽了气。我们一同到他临终的床边探望;一发觉杜希在那里逗留不去的时候,我便急急拉他出来,想打破紧张的沉默,便说:“他也许倒更幸福。”
“你这样想吗,你这样想吗?”我的年青朋友回答。
一股暧昧的力量,决不是偶然,使我们俩目光相对,而在他那末清明的眼目中,我瞥见一种跳动,一种错乱的、转瞬即逝的表情,好似寂寞的大海快要沉没的破舟。
我竭力想转换话题,终于成功了。杜希似乎深深呼了几口气回到了人间,不一会,我又听到他毫无虚假的笑声了。
经过了那次虚惊,我得承认杜希绝对不会起什么疑心。那天我在他眼中见到的,大概在一切人类的目光中都能撞见。并且,肉体往往能知道灵魂所不知道的消息,一刹那间在他眼睛深处闪露的悲痛,或许就象本能的无声的叫喊,只在意识上掠过,意识并没有感召它来,也不曾把它辨别出来。